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传言(倒还有些脑子,不算太傻)

  这话尚未说尽,皇帝已然眉心一跳。待她说完,他看向她:“皇后以为如何?”

  皇后不急不慌地垂眸,笑容温婉娴静:“玉妃妹妹喜欢孩子,臣妾信她会视如己出。不过皇次子交给谁抚养,自是还要看陛下的意思。陛下素来待玉妃妹妹亲近,玉妃妹妹自己有孕大约也是迟早的事情,若怕妹妹精力不济,另寻旁人也好。”

  她说罢便看着他,神情端是一位贤惠之至的好妻子。徐思婉神情不变,心下却饶有兴味地品起了她的话,不由暗赞这话说得滴水不漏,既说到了自己想说的,又不忘给他递了个台阶,好让他能顺水推舟地回绝这般要求。

  果然,他听罢就点头:“玉妃若自己有孕,面前再另有个孩子,只怕难以周到。孩子便还是先辛苦肃太妃吧,待朕来日细细选定养母人选,再来向太妃禀明。”

  肃太妃闻之与太后相视一望,便若有所思地点头:“好。”

  仔细想来,皇后与他方才的那番对答其实不能细究。若从头说,肃太妃打从一开始就并非真想寻个嫔妃将这孩子接走,只是想为孩子寻一位名义上的母妃,求个面子好看。而他们说及怕玉妃“精力不济”“难以周到”,则显然是怕玉妃亲自照料这孩子会太过辛苦。

  再往后想,其实玉妃能否有孕、何时有孕也都且说不好呢。这样的事哪里有准?若是有准,肃太妃便不会一辈子无子无女。

  只是这样的细枝末节自不会有人明说出来。眼下坐在这方寝殿里的,除却皇后与徐思婉就都是太妃太嫔。她们在宫中浸淫大半辈子,最终熬到这长辈的位子上,哪个不是人精?

  是以此事就此揭过不再多提。肃太妃心下对他的态度有了数,不再奢求别的,只盼着他能待这孩子多亲近些。

  于是趁着外头的酒席还没备好,肃太妃招呼宫女道:“你们领陛下去看看小皇子住的地方。我到底岁数大了,若有什么不周到的地方,还得做父亲的帮我看一看。”

  他闻言不好推辞,便站起身。孩子犹被他生疏地抱着,徐思婉见状一哂,也起身:“陛下这样抱着,只怕小皇子睡不好,臣妾来吧。”

  他暗自松气,就将孩子交到她怀中。她抿笑看着怀中幼子,神情温柔如一位慈母。又因皇后也在,她并未主动跟上他同去小皇子的住处,只是恭顺地在殿中候着。

  果然,很快就听皇后说:“婉仪随陛下同去一趟吧。孩子生得可爱,已被大家轮番抱了许久,这会儿正好送回去,让他好好睡一睡。”

  徐思婉听言笑了声,屈膝应了声诺,遂快步跟上他。绕过屏风临要迈出殿门时,她便听到有太妃赞叹:“这位婉仪瞧着不错,礼数周全,性子温和,也知晓轻重。”

  徐思婉不作声地勾起一弧笑,这正是她所需要的。在后宫里,能得圣宠固然是一等一的重要,但若得不到太后太妃们的喜欢,也容易被安上一个妖妃的骂名。

  唯有在天子面前当个宠妃、在太后太妃们眼里也做个贤惠的儿媳,才有可能走到最后。

  皇次子的卧房设在东厢房,有乳母陪伴同住。徐思婉随齐轩步入房中,见一方小小的摇篮在正当中放着。她轻手轻脚地走上前,将孩子放进摇篮里,孩子隐约察觉动静,吧唧着嘴低哼两声,她忙蹲下身子,轻晃摇篮。齐轩垂眸不经意地看过去,视线不由一停,接着便笑意漫开,俯身蹲在了摇篮另一侧,透过摇篮栅栏间地缝隙看她。

  她一时只顾专心地哄孩子,过了半晌才注意到他,视线一抬:“怎么了?”声音轻得几不可闻。

  他含笑:“原来你哄孩子是这般样子。”

  她浅怔,微微歪头:“不然呢?还能是什么样子?”

  话虽这样问,可这恰是她想让他看到的。

  她平日里的百般妖娆与温柔都已让他见过,他却不曾见过她为人母的模样。今日恰好旁的嫔妃都不在,一方厢房之中只有他们与孩子,像极了一家三口。

  而他如今已很想让她有个孩子了,经了今日,那般期待也会变得更为具体。她要在他心中多一分好,让他多想着她些。

  他于是听到她发问也没再说什么,只含着笑,垂首也望向篮中婴孩。徐思婉默不作声地打量他,他看孩子的神情比刚才多了几分柔和,好似连对锦宝林的厌恶也在此刻淡去了三分。

  待到用膳时,自是宾主尽欢。一众太妃太嫔们难得一聚,气氛热闹非凡。

  旁的嫔妃先前没来,此时也不好来了。但听闻御驾亲临,众人大多反应迅速,一份份贺礼就送进了长宁宫,大多价值不菲,好似早就为皇次子备下了一样。

  等宴席散去,皇帝被太后留下说话,徐思婉就与皇后一道先行告了退。走出长宁宫,皇后脚下悠悠踱着,面上笑意漫开:“婉仪今日做得很好。”

  “娘娘谬赞。臣妾资历尚浅,应付这些事不及娘娘分毫。”

  “婉仪太谦虚了。”皇后一哂,顿了顿声,又言,“陛下很喜欢婉仪,加之婉仪家世也不错,若有心抚育皇次子,本宫可替婉仪开口,想来陛下也会赞同。”

  徐思婉闻言面露惊喜,转而沉吟,半晌,终是喟叹摇头:“陛下待臣妾好,臣妾已招人嫉恨,若再将皇次子揽到名下,只怕树大招风,反倒害了他。”说着语中一顿,露出惑色,“臣妾倒不大明白,娘娘何不自己抚育皇次子?若能多个皇子陪伴,想来对娘娘、对皇长子,都是好的。”

  “本宫的身子你瞧见了,总是心力不支。再者……”她沉了沉,轻道,“若你在本宫这个位置上就会知道,凡事都不可太贪。多个皇子养在膝下,看似是给了本宫一份助力,可万一来日他资质远胜皇长子呢?本宫这般抬举他,岂不是给自己的儿子招祸。”

  徐思婉束手:“是臣妾思虑不周。”

  “你到底还是年轻了些。”皇后笑笑,“这宫里头,尊卑终是要泾渭分明。能泾渭分明,便能免去许多麻烦。玉妃……”她眸光微凌,复又轻笑,“她就是想要的太多了。”

  “臣妾明白。”徐思婉低低应声。

  玉妃,从皇后手中分走了许多宫权,如今又想要皇子。势头之盛直逼皇后,逾越了妾室的本分。

  “你是个聪明人,不要犯她那样的糊涂。”皇后又言。说着顿住脚,看向她,为她理了理斗篷的系带,“你尽好妃妾之责,本宫便不会亏待你。将来你有了儿女,本宫亦会善待他们。眼下正值太平盛世,亲王公主哪个不过得逍遥自在?”

  “臣妾谨记娘娘教诲。”徐思婉莞尔颔首,神情恭谨无限。

  当然,这话终究只是说说罢了。她虽不在意孩子,却很喜欢这皇后的凤位。倘使皇后凤体欠安红颜薄命,她自愿意姑且当个乖顺温柔的妃妾。

  可若皇后命数太长,她怕是也没什么太多的耐心去等。总不能一直等到皇后变成太后,那样她就真的没路可走了。

  二人复行一段,先到了长秋宫门口。皇后提步而去,徐思婉施礼恭送。待她很是走了一段,她才站起身,搭着花晨的手继续前行。

  花晨压音道:“适才娘子在宴席上的时候,小林子赶来禀话。说是……锦宝林今日一直哭闹不止,还摔了东西,也不知陛下和皇后娘娘知不知情。”

  徐思婉勾起一笑:“陛下未必知道,皇后娘娘却一定是知道的。只不过要弹压玉妃,断不会让这样的事情传到陛下耳朵里罢了。”

  “其实依奴婢看,陛下总是知道了,也未必会去见锦宝林。”花晨小声,“也不知锦宝林现如今还跟不跟玉妃一条心,玉妃可是将她害惨了。”

  徐思婉凝神不言。

  锦宝林早先设局害她,局她是破了,其中却还有几点想不明白。

  更何况,这是个曾经想置她于死地的人,哪怕背后的主使实是玉妃,这人也留不得了。

  她是侥幸逃脱死局才得以杀回来的人,她比任何人都清楚斩草不除根的坏处。可现下皇帝冷着锦宝林,阖宫也都不大去走动,倒弄得她也不好除这个“根”了。

  徐思婉默不作声地忖度了良久,几乎快走到霜华宫了,才复又启唇:“你说……今日满月宴上太后太妃都对我甚是满意,又恰巧议起过皇次子的归处。那若宫人们道听途说地嚼起舌根,话里话外觉得我会成为皇次子的养母,是不是也在情理之中?”

  “是……”花晨欠身,目光迟疑地在她面上一睇,“娘子是想……”

  徐思婉轻嗤:“锦宝林不是为见不着孩子的事急得发疯么?就将这事告诉她。她是喜是忧都不打紧,宫人们乱传,可不关咱们的事。”

  “诺。”花晨心领神会,转而一乜旁边的张庆,张庆便也会意,退开两步,就沿着宫道去了。

  徐思婉回到拈玫阁,安然等着。等了约莫两刻,皇帝便也回来了。

  人都是复杂的。她就是再恨他,心里也得承认他身上颇有些好处,比如守约。

  天子在守约的事上,总有“君无戏言”这话压着,可后宫的事情总归不是大事,若他真忙起来,一时顾不得便也在情理之中。但他只消应了她,就总会如约过来,到底还是让人心情舒畅。

  那宦官就又笑起来:“皇后娘娘的意思是……毕竟事关皇次子。婉仪娘子若不去见她便罢了,若要去见,对皇次子是什么打算,娘子便要拿定注意才好。免得若起了什么变化,让锦宝林叫嚷出去,反倒招惹麻烦。”

  徐思婉叹了一声,脚步却定住,目光落在那小宫女的面上。

  “一会儿我便去见见。”徐思婉温声,面上的笑意愈显和善,“她从前虽害过我,可到底是刚生过孩子的人,我不会与她计较。请皇后娘娘放心,我必定尽全力安抚好她,不让她再哭闹。”

  翌日天明,她不及用完膳,一个面生的宦官就匆匆进了屋来,朝她一揖,禀道:“婉仪娘子安,下奴是长秋宫的。皇后娘娘差下奴来同婉仪娘子说一声,说……锦宝林不知从何处听闻了些不着调的传言,关乎皇次子的去留,自昨晚就哭闹不止,吵嚷着要见婉仪娘子。”

  锦宝林原闷在被子中半梦半醒地抽噎,听到窗子响动,懵地将被子一揭,口中咒骂:“谁许你开的窗!又皮痒了是不是!”

  “还有脸叫我姐姐呢?”徐思婉垂眸,清清冷冷地睇着她。

  言下之意,显是怕徐思婉将她视作锦宝林的同谋,拿她出气。

  行至妙思宫,不及踏入宫门,徐思婉便已感受到一片寥落。

  眼下正值正月,天气尚冷,妙思宫四处皆可见一些枯枝与残雪,有些就在宫道上散着,但也无人打扫。

  徐思婉见状挑眉,无所谓地笑了笑:“不肯说就算了。”说着起身就往外走。

  在锦宝林有孕的时候,这里原也热闹过。因宫中母凭子贵,妃嫔们都觉得她自此就会有个好前程,总要寻着理由来串一串门。

  话毕她看到徐思婉,瞳孔骤然一缩:“你……”

  “诺。”宦官了然躬身,又言,“那锦宝林那边……”

  她也是去年才进的宫,入宫后只在尚仪局学规矩,锦宝林是她跟的第一个主子。所以她从前也没得过什么赏,两块碎银捏在手中直让她觉得不真实,一时便连谢恩也忘了。

  “陛下又没将元琤交给我抚养,你求我有什么用?”

  嗯?

  卧房之中,充斥着一片腐朽颓靡的气息。

  说罢,她小心地睇了眼徐思婉的神色,低低地解释:“那些旧事,奴婢也不知情……”

  “不是。”小宫女老实地摇头,继而又福身,“奴婢宁儿,是月余前刚差过来的。因着先前的事,从前服侍宝林娘子的宫人都被打发走了……”

  徐思婉挑眉:倒还有些脑子,不算太傻。

  “不过。”徐思婉噙笑,话音陡转,“你若只是想见一见他,我不是不能帮你。可陛下正在气头上,这事不能操之过急,你这般整宿哭闹也是不顶用的。倒不如你静一静,好好养着身子,也给我些时间,等陛下什么时候气顺了,我可以帮你去说一说。”

  “我……”锦宝林抬头,却欲言又止。

  只不过这样在绝境里的人,也不值得她费心编什么理由去敷衍了。

  徐思婉眼帘一抬,定在那宦官面上:“不知皇后娘娘是什么吩咐?”

  “不妨。”徐思婉心平气和地就着小菜吃下碗中最后一口清粥,“皇后娘娘若真在意她,就不会有见与不见由我自己拿主意的话了。她在宫里已没什么分量,不怕她生事。”

  “果然是玉妃?”朱唇勾起,一弧笑意明媚妖冶。

  “我……”锦宝林嗓音沙哑,木然良久,点了点头,“我知道的。可我、我没有办法,玉妃娘娘……”

  徐思婉不做理会,镜子坐到圆案边的绣墩上。锦宝林望着她满目的震惊,好似从未料到她真的会来,愣了良久,她猛地翻身下床,扑跪在徐思婉面前:“婉仪姐姐!”

  锦宝林微滞,连忙改口:“婉仪娘子……”

  “娘子客气了,娘娘并无什么吩咐。”那宦官笑言,“只是近些日子都是皇后娘娘亲自照料锦宝林的身子,这事才传到了皇后娘娘耳朵里去。皇后娘娘的意思是,让婉仪娘子自己做主。若婉仪娘子愿意去与她一叙,她去便是。若是不愿,就只当没这件事,她也搅扰不到旁人。”

  宁儿哑然,一时怔住,做不出反应。

  等她回过神,徐思婉已然迈入正屋屋门,拐向西侧的卧房。宁儿见状一拍额头,忙去沏茶备点心。

  后来经了落水一事,锦宝林身败名裂,同住的陆充衣也借着徐思婉的好话搬走了,偌大的妙思宫就只剩了她一个备受冷落的嫔妃,从前上前巴结的妃嫔宫人作鸟兽散,人人都对她避之不及。

  二人便这样相伴了一下午,傍晚一道用过膳,他才离开霜华宫,去长秋宫见皇后去了。

  房中安静下来,徐思婉坐在茶榻上静心品茗。戌时过了两刻,她渐渐有了困倦之意,便去简单梳洗了一番,就早早睡下了。

  “宝林说的自己好无辜。”徐思婉轻哂,“我倒不明白,玉妃是用了怎样的手段让宝林言听计从,竟宁可拿腹中幼子涉险,也不肯去向皇后娘娘和陛下禀明原委?”

  徐思婉无心与她多费口舌,见宁儿进来上茶,就接过来,心平气和地抿着,只等锦宝林自己说话。

  她想了想,就随口说:“冤家宜解不宜结。陛下不杀你,我便也拿你没什么办法,那多个敌人就不如多个朋友,你说呢?”;“……什么?”锦宝林怔住。

  徐思婉不由一笑,抬手拂去她留海上沾染的尘土,口吻和气:“我只随口一问,你别害怕。”言毕一睃花晨,花晨当即摸出两块碎银,利落地塞过去,口中笑说:“瞧你年纪不大,当差也辛苦,这点银子拿去买糖吃。”

  唐榆亲自跟出去送了一送,花晨上前,思索道:“奴婢瞧着娘子是算准了锦宝林会坐不住要见娘子,可如今经了皇后娘娘这一道,是不是……”

  月余不见,她清减了许多,几乎瘦得脱了形,双目又哭得肿胀,已丝毫瞧不出昔日的美貌。她的气息也发虚得厉害,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思婉,在枯槁面容上直显得有些古怪。

  说着,手中的茶盏一盖。她眸光流转,美眸定定地落在锦宝林面上:“害我的时候,你可曾想过肚子里有个孩子?可曾想过那样的一番折腾,或许会让他就此命丧黄泉,连看这人间一眼都不能?”

  她也就十三四岁,看着面生,徐思婉便问:“我从前没见过你,你是一直在宝林身边服侍的么?”

  “那便辛苦娘子。”那宦官释然舒气,再行一揖,就告了退。

  说着语中一顿,他又道:“只是……”这二字拖长了音,显得意味深长。徐思婉笑意清浅道:“皇后娘娘若有什么要提点的地方,公公直说。”

  于是用完膳,徐思婉便带着宫人去了妙思宫。锦宝林先前的一计直冲她的性命而来,她肯走这一趟便已很是大度。是以徐思婉原本连备礼的心思也没有,思索再三才让花晨多备了些银子——银两只要碎银,银票也要面额小的,最多不过五两银子一张的那种,随意取了一沓。

  “烦请公公让皇后娘娘放心便是。”徐思婉颔了颔首,“照料皇次子,我自知不够资格。况且先前冲我而来的明枪暗箭已有很多,皇后娘娘也是知晓的,皇次子若到我膝下,我实在怕没本事护他周全,便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好。”

  锦宝林心头一紧,却终究没再隐瞒什么,短暂的迟疑之后便狠狠点头:“是玉妃。她……她恨婉仪娘子夺了她的宠爱,视婉仪娘子为眼中钉,非要除娘子不可。我也不想拿孩子涉险,可我劝不住她……”

  她说完就淡看着锦宝林,等着她的反应。锦宝林怔忪半晌,迟疑发问:“娘子为何还肯帮我……”

  徐思婉心生唏嘘,拎裙步入锦宝林的院门。一个小宫女在廊下打着盹儿,察觉有人抬起眼皮,又见是她,连忙福身:“婉仪娘子安!”礼罢忙不迭地迎上前,将她往房中请,“宝林娘子从昨晚就一直在哭,这会儿眼睛都哭肿了……”

  徐思婉刚踏入门就觉得憋闷,黛眉皱了一皱,便信手推开了一扇窗子通风。

  宁儿小心地瞧了瞧她们的神情,一句话都不敢说地低头告退。锦宝林怔忪良久,枯瘦的手抓住徐思婉的裙摆,苦声哀求道:“婉仪娘子……您让我见琤儿一面,求您让我见琤儿一面!我是他的生母啊!他……他落了地就被抱走,我连他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……”

  “婉仪娘子!”锦宝林大惊失色,顾不得仪态,爬着追去将她扑住,“娘子,琤儿……”

  徐思婉轻轻揭着盏盖,悠然地刮着茶上的浮沫。听她这样说,也并不急于解释元琤不会归到她膝下,只幽幽说:“这个时候,宝林倒想起自己是孩子的生母了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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