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2章 第二十二章_宦官相公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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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2章 第二十二章

  李成忱握着木匣子的手指节泛白,面无表情的上了马车,小松子干咳两声道:“公公,琯夷虽然吵吵闹闹,哭哭啼啼,冒冒失失,但她纯真善良,古灵精怪,聪慧好学,对公公是真的好,在你身边待上几年定也知书达理,落落大方,不比那些大家闺秀差……”

  “是我配不上她。”

  小松子惊愕的抬头,一度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,清冷孤傲如李成忱有朝一日竟也会卑微至斯,他苦笑道:“她说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出宫嫁人,儿孙绕膝,终此一生,我一个太监能给她什么呢?

  我身处皇宫内院权谋漩涡,给不了她想要的安定,我甚至根本算不上男人,更给不了她孩子,是我太过奢望了。”

  “公公,琯夷她很喜欢你。”

  李成忱低垂着头,缓缓闭上了眼睛:“我心狠手辣,玩弄权术,冷血无情她都不曾看到过,她对我不过是表象的迷恋,待日子长了便会淡了。”

  小松子张口想说什么,眼睛发涩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出来,清清淡淡一句话满是凄凉与无奈,甚至是隐匿在内心中的自卑与无助,原来他竟这样喜欢琯夷,喜欢到不敢去爱,怕她嫌弃,怕她离开,怕她后悔。

  车厢内闪进一道黑色身影,李成忱揉了揉额角问道:“有眉目了?”

  初一颔首一礼:“玄奕大祭司卜算的位置在文府京郊别苑。”

  “亥时行动。”

  “是。”

  琯夷被江起云抵在墙上捂住了她的眼睛,清冽好闻的香草气息令人很是舒服,温热的掌心覆在她的面上蓦然让她心头一震,本能的推拒与躲避,脸颊红扑扑的盯着他道:“男女授受不亲。”

  江起云退后一步摸了摸鼻子忍笑端详了她片刻:“好看。”

  细碎的流苏打在腮边,她伸手从发髻上摸下一支发簪,金钗玉叶粉瓣鹅蕊:“这……太贵重了。”

  “你喜欢吗?”

  琯夷用手帕包了起来郑重其事的放在他手中:“你我非亲非故,你送我如此贵重的发簪无论如何我都是不能收的。”

  江起云还长未见过她如此认真的模样,挑了挑眉轻描淡写道:“普通发簪,不贵。”

  她摇了摇头:“男子不能随便送发簪给女子。”

  “我一大男人收着女子发钗亦无用处。”

  “那我也不能收。”琯夷笑笑态度十分坚决,“我和浣书姐姐约定的时辰快到了,我先走了。”

  “我送你。”

  “不用了,就几步路。”

  江起云望着她远去的背影,手指微拢,帕子上绣着一朵小红茶,明媚而不俗艳,一如她娇俏动人。

  临近傍晚,江蓠、禄海偷偷潜来院子里特意给她过生辰,桌案上放着一碟花生米,一碟瓜子,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,江蓠十指交叉轻笑道:“小寿星,吃了这碗长寿面定能健健康康长命百岁。”

  禄海点头:“里面窝了两个荷包蛋。”

  琯夷感动的直流眼泪,用筷子夹了长寿面放入口中,禄海盯着她道:“不能咬断,面越长活的越长久。”

  她睁大眼睛吸溜吸溜喝着面条唯恐咬断了,模样十分滑稽,江蓠笑得揉着肚子道:“小乖乖,你真可爱。”

  “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。”

  琯夷放下筷子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,禄海在旁不住的点头附和从怀里掏出一个用桃核结成的配饰,用红丝绦打了一个如意结:“送你,辟邪。”

  江蓠凑过去瞧,只见桃核镂雕出梅兰竹菊的纹饰倒也别致:“你还有这手艺?”

  “咱家可是十八般武艺样样俱全。”禄海翘着兰花指阴阳怪气道。

  琯夷扑哧一声笑了:“谢了,那我放在枕边辟邪。”

  “送给你。”江蓠从帕子里拿出一支与她发上戴的一模一样的素银卷草纹发簪,“这是我爹化了我娘的银镯子打的,你我一人一支。”

  “江蓠。”

  “你不收我就当你是在嫌弃,我可生气了。”

  她摩挲着上面的纹饰,扯着江蓠的袖口擦了擦眼泪:“你看你们都把我弄哭了。”

  “不哭不哭,等你以后出宫嫁人我送你更好的。”

  “你们还能出宫,真好。”禄海叹了一口气目光中隐有不易察觉的哀伤,“等你们飞黄腾达了可不能忘了我。”

  “你也该好好读读书了。”

  三人围炉嗑着瓜子闲话了好长时间,一时忘了时辰,待反应过来赶忙匆匆离去,已至亥时,琯夷换了碧色单衣披着夹袄,乌发垂在脖颈旁用卷草纹银簪挽了很低的发髻。

  一边绣花一边不时往门口望上几眼,出宫?她现在并不想出宫嫁人,在她心中世间所有男子都不及公公一分,可她又有什么理由陪在他身边呢?

  墨绿、葱绿、石青、豆青、浅灰的丝线一丝一缕模糊了她的视线,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收了针线,躺在软榻上翻开三字经看了起来,迷迷糊糊不知不觉又睡着了,手中的书掉在裸露在外的胳膊上吓了她一个机灵。

  打了一个哈欠,跪在软榻上用剪刀剪了剪灯花,烛泪沿着青铜莲花灯座垂了厚厚一层,她看了看整整齐齐的床榻,失望的望了望紧闭的房门,垂头丧气的又躺回了床上。

  一阵冷风过门而入,琯夷惊喜的爬了起来,房门很快被关闭,她还未搞清楚状况一把冰冷的长剑便横在她的脖颈间,小松子慌忙上前解释:“自己人。”

  “别吓到她。”

  此时她方才看清黑衣人搀扶的黑衣男子正是李成忱,他面色惨白如纸,胸前似是受了重伤,鲜血沿着夜行衣滴在地上蔓延了一路血痕,浓重的血腥气充斥着她的感官,她脑子嗡的一声触目所及都是猩红的鲜血。

  初一小心的避开伤口搀扶着李成忱让他躺在床榻上,用剪刀剪开了夜行衣,胸前嵌着一枚几乎没入血肉的蝴蝶镖,汩汩鲜血顺着肌肤浸入棉被中,小松子取来棉布伤药:“初一,公公怎么伤的这么重?”

  “暗室机关错综复杂,防不胜防。”

  琯夷几乎被吓傻了,小心翼翼凑过去不知如何是好,也不敢说话,小松子吩咐道:“你先去打盆冷水,然后烧些热水。”

  她木木的点了点头便往外跑,心被揪成一团,身体里的气力骤然被全部抽走,那么多的血,那么重的伤,死亡两个字第一次让她感觉到了入骨的恐惧。

  李成忱淡淡道:“穿上鞋。”

  琯夷低头看了看光着的脚丫,后知后觉的沓上绣花鞋往屋外走去,转身的刹那才敢让眼泪流出来,低低的抽泣。

  鲜血在清水中氤氲出朵朵血花,不知道换了几盆清水,每端走一盆血水心就像被刀子划了一道,钝钝的疼。

  初一把匕首放在火上烤了烤,利落干脆的把蝴蝶镖清理了出来,可见并非第一次做这种事情,李成忱咬牙闷哼了一声,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。

  琯夷咬着手背,刀子落一下眉头便皱一分,一刀刀划在了他的身上亦落在了她的心上。

  “还好无毒。”初一松了一口气,把金疮药洒在伤口上止了血。

  “你去给皇上报备一下。”

  初一迟疑片刻抱拳一礼:“是。”

  她绞了一条热帕子擦拭着他额上的冷汗:“公公,你怎么样了?”

  “没事。”李成忱声音暗哑气若游丝,薄唇紧抿,毫无血色,偏头看着她哭的红肿的眼睛问道,“吓到你了?”

 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卧病在床气血有亏声音显得格外温柔,琯夷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:“流了那么多血,你真的没有事情了吗?我刚刚真的怕……”

  “怕我死?”他自嘲一笑,“好人不长命,祸害遗千年,我没有那么容易死。”

  “不许说这些不吉利的话。”琯夷擦拭着他身上的血污,伸手便要去解他的衣服,“我帮你擦一擦换件干净的衣服舒服些。”

  “不用,我自己来,你们出去吧!”

  “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自己怎么可以?”

  “出去!”他漆黑的眸子染上几分阴厉,暗沉低哑的声音透着几分不耐。

  小松子对她使了一个眼色示意她一同出去,除非他昏迷不醒不然他是不肯让别人伺候他的,公公生性骄傲,怎么能容忍自己的残缺曝于人前,何况那人还是琯夷。

  把温水、干净的衣袍备好,她不安的关上房门退了出去,来回在门口跺着步仔细听着屋内的动静,自己什么都做不了,什么也不知道,只会给他添麻烦,他伤的那么重估计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怎么能自己清洗身体?纵然再担心她也没有胆子忤逆他的意思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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